时至今日,在朋友圈我们还能得到多少安慰。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6-13 13:24:13

夤夜,通指寅时的黑夜,为凌晨3点至5点;据说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在这个时间段翻开朋友圈,往往可以打开新次元的大门。关键字集中于“失眠,情伤,工作不顺心或者王者荣耀五连跪”。


孤陋寡闻如我,半年前才知道原来朋友圈只是微信的其中一个功能而已,而我一直以来都以为朋友圈是微信的本体。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朋友圈的微信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碎碎念要用什么可爱的语气,分享的文章和音乐要有怎样的逼格,甚至是拍照用什么滤镜,这些都可以堆砌出一个生动具体的人物形象。朋友圈就像是自己家的一个后花园,有人精心培育也有人懒得锄草,路过的人时而躲在角落猥琐地视奸,时而发自内心地喟叹:真是一个奇女(男)子啊~


不得不说,朋友圈的每一条动态就像许多年前火星文盛行的qq个性签名一样,虽然不能万分准确地反映真实的人生,但也确实与操蛋生活中的各个波动脱不了干系。


想必大家也有几位好友喜欢在心情不佳的时候清空朋友圈,把往年的经历一条一条删除,以此来完成形式上的一种告别与展望。事实上,我非常佩服这类人,总觉得他们可以洒脱地尘封昨日的美好与沉痛,想必是下了不小的决心,同时也完成得很帅气。


类似于“谁也别来找我,让我一个静一静”也早已屡见不鲜了。相对而言,更有倾述欲望的会多写几句话,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堪比铿锵工整的骈俪文,然后再告诉你,“对,我就是有点难过”




而我天生就是一个很悲观的人,始终认为安慰这种东西时常捉襟见肘,人活世上无非冬夜长夏夜短,夤夜时分最脆弱,譬如回溯之鱼,几乎每一分一秒都得冷暖自知。旁观者确实清醒,然而也有心无力抑或权当笑话在看。当你向整个朋友圈发出“我很丧”的讯号时,其实只要你这人平时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基本上都可以收获整齐排列的“怎么了?”“抱抱宝贝”“加油”


不管平时关系怎么样,甚至是见了面也不能马上叫出名字,必须以“哦哦哦”来加以铺垫的人,在这个时候也看上去和多年邻居一样热情而友善。然而事实上,大家都这么忙,回完几个表情就开始专心挤地铁高峰了。恕我直言,真正关心你“怎么了”,想“抱抱”你的人实在是没几个。


热火之后势必冷酷,这是自然界通用的法则,也怪不得任何人。


朋友A就是典型的热衷于在朋友圈寻求安慰的人,因为在她看来,这是勇敢的表现。成年人敢于承认自己的失败,不装虚无的逼,本身就值得尊敬了。这不,前两天A又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带有求助暗号的郁郁状态,果不其然一群人在底下问“怎么了”,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就被她删除了。


她说,我发泄完了就舒服了。


我说,是啊,然后留一群人在底下懵逼。


收获几句“怎么了”就是一种安慰了吗?


我几乎不会在朋友圈表达“悲伤”的情绪,因为“愤怒”“嫉妒”甚至是虚伪的“快乐”都可以达到各种程度上的共鸣,然而“悲伤”不能。所以我始终认为在朋友圈示弱,告诉大家“我过得很不好”实则是矫情无用之举。然而A却说我还不够成熟,所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直到上周我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爸妈不在家,求蹭吃蹭喝的状态,B评论说,为什么不自己做。我答道,你对我的懒和蠢有什么误解吗?


他回,哦,我忘了。


一句“我忘了”,似乎又把我们的关系拉回了从前,然而也只是似乎。“我忘了”的意思是,我们曾经那么熟悉,可是时日良久,容易忘却的东西就不会再无意间突然想起了。



B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曾是无话不谈的、跨越性别障碍的好朋友。在我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的少年,永远不老,永远为梦想和情爱所困,永远为心爱的男孩失魂落魄。他在大学时期响应国家的召唤去当了两年兵哥哥,期间因为性格原因没少受排挤。他喜欢《小时代》,我就陪他去看了小时代123,一年一部。当小时代出到4的时候,我们已经不联系了。甚至无法想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从彼此的生命中有序退场的。也许是当他回校之后继续吃人不吐骨头的摄影学业,而我也正式步入社会,各自面对不同的难题而无法互相帮助的时候吧。


因为生活圈子越来越远,而渐渐成了一个极其普通的点赞之交。我很后悔当初没有正视他的迷茫痛苦,没有及时给与他足够的温暖来帮助他战胜无法战胜的孤独。任由他一个人在挣扎中变得坚不可摧,最终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摄影师。他学会了把痛苦锁在照片里,或者其他地方,反正我是没有再听说了。是的,他最终学会了独立坚强,是的,我仍旧愧疚地把这归为自己的失责。


之后我们闲聊了几句,了解到他现在是一个人住。我夸奖他把房间布置得很文青,他说也没有很文青。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不过未来这么长,即便有遗憾,也不会在字里行间里。世间的聚散,常与道别无关。


事到如今,无论在哪一个社交平台上,无论阐述的技巧有多么高超,内心的感受亦不能准确表达千万分之一。大地再宽广,各人还是躲各人的雨, 各有各的磅礴和涟漪。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不是挨着挤一把伞——那固然是一种值得纪念的浪漫,非得两人的肩头都受了凉才是情比金坚。安慰应该是,下雨了,而我在很远的地方突然想起了你,想你是否已经平安还家而不寂寞。有生之年狭路相逢,我们倘若有幸相遇,总献上舒畅的笑声与问候的眼神。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昨晚梦到你了。”



正如天空一无所有,依旧给我安慰。


前几天看到抹香鲸搁浅在惠州的新闻时我很愕然,原来那么庞大无畏的抹香鲸也有孤立无助的时候, 更何况是身高不足2米的我们233。


还是适当地爱惜每一个愿意向你展示痛苦的人吧,因为你从不知道他们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把内心最柔软的湿地仔细地平铺在你的面前,任凭你在其间旋转逗留,抑或不屑一顾转头离去。任凭世情艰难复杂,往往是泥菩萨涉江自身难保,我仍旧要坚持着去呵护这些他人小心翼翼递予的脆弱,一点一滴地珍重收藏,宛如颤动的鸟儿一般收起潮湿的羽毛。


当有一天,我年老得只咀嚼得动片刻的回忆,犹会欣喜并庆幸于自己一直保有着的这一点点不值一提的慈悲——难怪张爱玲奶奶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无论彼时的岁月如何狡黠刻薄,我亦会满足地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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