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联话 ▎“寄园”三联见襟怀

位于博罗县罗阳镇更古前32号的寄园。（2009年拍摄）

博罗举人韩荣光修改园林门联的故事，显示的也正是这样一种智者的风度和襟怀。韩荣光，字祥河，号珠船，清代岭南著名诗人书画家，时誉为“三绝”，著有《黄花集》，后学每称其为“黄花老人”。他在考取功名之前，在罗阳城中辟有一座小园，用以读书写画，交友授徒，名为春秋圃。同城李宝芳与韩荣光交厚，是园中常客，为小园撰写了一副门联：

种得黄花留晚节；

栽成红杏待春风。

上联揄扬园主的抱负和节概。下联用“红杏春风”指代园主执著追求的事业和理想，而着一“待”字，尽见其期许和慰勉之意，充满友情的诚挚和温馨。韩荣光果然不负所望，不久便考取功名，赴京任职，官至御史，颇有政声。行前，他慨然将春秋园赠予李宝芳，并将门联改了两个字：

种得黄花留晚圃；

栽成红杏寄春风。

作者藉改联以吐露心声：留赠这一方“晚圃”，是期待新主人在园中春风化雨，“栽成红杏”，情谊的恳挚和期望的殷切溢于言表。李宝芳对此铭记于心，他把园名改为“寄园”，意为此园实非己有，只是朋友所寄，兼含着托寄和寄望之意。自后，他在小园中读书授徒，于咸丰年间考上举人。据民国《博罗县志》记载：李宝芳“居京师时，与归善邓承修、仁化、湖北杨守敬，诸名士角逐词场，而与承修尤契”；“晚居寄园，常为文宴，梅花开时，吟诗赏月，辄有吟咏。”真个不负原主所寄，续写了小园“红杏春风”的文釆风流。

又后来，李宝芳后人李端谷追忆前贤的高谊旷怀，特为寄园拟了一副嵌名联悬于大门：

人生本如寄；

春色常满园。

“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今我不乐，岁月如驰。”这是魏文帝曹丕《善哉行》中的名句，它与“问君还有几年身”一样，深含着孔子“川上伤逝”，流年不贷的感慨。风月无私，取之弗禁，上天的赐予是如此慷慨丰厚，而人的一生又是如此短暂无常，如何充分地去欣赏和享受这一份人皆可取的“春色”，又如何虔诚地感谢和回报这可以受益终生的恩德，是一道人生的重要课题，而寄园的主人们对这一课题的应答，比之那些汲汲于一己名利而作无厌贪求的行径，境界的差距又何止天壤！人对生命的认识往往决定了其对生活的取态，知道敬畏，懂得感恩，善于取舍，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是一种生活智慧，也是对生命价值的尊重和惜爱。此联虽只有短短十字，却可以让人反复玩味，产生穿越时空的种种联想和感悟，这，也许就是所谓艺术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