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娅随笔：女人的舌

女人的舌

周小娅

近日感觉身体倍不爽，湿热风寒公然大肆在我的地盘吹集结号，叫俺手忙脚乱好一翻应付。今晨刷牙，刷舌头时（原本刷牙就是刷牙，不会想到要去刷舌头的，自从看了一本健康书，说刷牙时要连带将舌头也一起刷了，便天天都讲究刷舌头了）吃了一大惊，发现自己的舌头黑了，且黑的不轻，暗想，幸得不是歌唱演员，在那舞台上聚光灯下血盆大口一张，黑舌头就暴露无遗了。然而，不是歌唱演员，黑着舌头也是极其难受的呀。于是，反复刷，洗刷刷。又暗想，这人啊，外表上看上去都还一表的人才，说不定里面什么东西就黑了。呀，这么想来，问题就大了，我这是黑了舌头，黑了也就黑了，据说是上了大火才黑成这样，赶紧“消防”一下应就没事儿了。可是，若是黑了其它部位如何是好。

其实，说起舌头，我并不是要讲它黑不黑的问题，我就是要做一篇关于舌头的文章，碰巧舌头黑了，就扯了几句“黑”。现在回到“舌头”上来，且是回到“女人的舌头”上来吧。

一说女孩儿聪慧，总是少不得“伶牙俐齿”。其实，能说会道，小嘴儿甜巧，并不是“牙” “齿” 的功劳，很大程度是取决于“舌”，于是，也就有了“巧舌如簧”。据说刚出生的婴儿，有很多要在舌上动一下剪，说是怕以后变成“大舌头”。大舌头，就是讲话不甚清爽的那种，哎哟本人，下意识赶紧又捂住嘴，咱妈妈娘肯定是小失职了，忘记给我动那么一下剪。

想想，“大舌头”固然不好，但最怕的还是“长舌头”。女孩儿的伶牙俐齿，倒是个不坏的褒义词，尽可以将这女孩儿培养成主持人、播音员、配音演员、一如董青谢娜们，那也是无尽风光荣耀。若说谁谁谁女人是个“长舌妇”，这个女人可就惨了，端的一个无知浅薄、俗不可耐的市侩形象，真个是坏了名声。长舌妇的“长”，无非是家长里短的长，无非是蜚短流长的长，这一长，就伸头探脑“长”到人家隐私里去了。

长舌的主题，过去最风行的是“男女关系”，谁做官的人要是染指此坊，就别想再升迁了；谁寡妇若是有“美目”和“巧笑”，便是不正当的疑犯了；谁姑娘家不小心“胆”子大了，那更是爆了冷门。将这些炒得沸沸扬扬的，自然是长舌妇了。现在，人们对绯闻似是宽容了，三妻四妾的，那是有本事，做小三的，往往打得过原配。长舌妇们永远不会失职，拨弄是非是她们烂熟的把戏。从这儿听到的小道消息传到那儿，从那儿探得的花边新闻传到这儿。往往总是以“知心”面孔出现——某某讲你什么什么了，某某又讲你什么什么了。于是，这人和那人，就相互疑心起来了，由疑心到成见，由成见到结怨，由结怨到敌意，由敌意到互撕。互相敌视的人，只要有导火线，一触即发是在所难免了。

人说“女人窝，是非多”，可以想见，女人窝里面藏龙卧虎着几个长舌妇是可能的。你木秀于林不行，你出头鸟不行，你低眉顺眼不行，你趾高气扬也不行。长舌妇们精得很，善炒特色菜，不拌大锅饭。女人们叽叽喳喳话多一点，原本是可以原谅的，据说，唠叨是女人的一大优势，有助于长寿呢。但唠叨，想必不应该是尖酸刻毒地编排别人吧。

令女人们哀其不幸的是，自古以来只有“长舌妇”，没见过说“长舌男”的，这或许是祖宗对男人们的包庇和袒护罢，因为就我们平日所知，男人们并不个个都是中规中矩守得住自己的舌头的。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勾当的，不是有很多是男人，甚或是大男人吗？正因为，这长舌者为男人，或许杀伤力更大呢。倘若，到哪个要害处去进一谗言，那被“谗”者可就吃不消。长舌，于男人们不宜。长舌妇，人们或许不必与之一般见识，而长舌男呢，人们除了小看，还会蔑视。所以，就市井水平而言，长舌男远不能与长舌妇抗衡。

身为女人，我写下这些文章，恐有做“道德文章”之嫌。倒也是。想想，本女人充当“长舌妇”的角色的时候也是有的，只是，每每能自知自明，反思反省，每当舌头蠢蠢欲动时，便赶紧刹住。这一点应该得益于《增广贤文》中的一句：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以己度人，设若此刻人家在指自己的脊梁骨呢？所以呢——打住罢，舌下留情。予人安静，自己安静，缩自己的壳，不舔别人槽。

不过，现在“长舌”，似是不必背着人了，舌头伸到网上去就是，况且，这些舌头们伸得更长，因为网上一般不会怎样编排身边的熟人朋友，三寸不烂之舌却是可以世间万象纵横捭阖，这多好，人人都可以过足长舌之瘾，又无长舌之嫌。

不由唱起的歌，越来越好，来来来……呵呵赶紧捂住嘴巴，别让人瞧见了我的黑舌。

图：周小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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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娅，湘人。湖南作家协会会员。曾是《湘潭日报》、《厦门晚报》、《惠州日报》专栏作家。“九十年代小女人都市散文”代表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