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娅散文:闺密娜娜的爱情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3-07 16:55:09



我们这一茬儿人,是听着“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口号长大的。后来,这么神圣的一句怎样的“篡改”都有,其中一个版本就是“将爱情进行到底”,流行这一句的时候,使我想起娜娜的爱情。娜娜的爱情很辛苦,真应该喊喊这样的口号壮壮胆。

原本,娜娜在感情上一路桃花,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子,她何曾在爱情上受过委曲?

曾经,娜娜打开她梳妆台的抽屉,说,这些都是男人们送的礼物。我这一看,当即将个眼球亮瞎了,那都是些毫光贼亮的金银财宝啊。只在戏里见过杜十娘的“百宝箱”,而我身边的这个女子,我的闺密,她竟然也有这么一个身家不菲的“百宝箱”。让我这个不曾得到过男人馈赠的,一边啧啧叹为观止,一边横七竖八地酸水横流。

可别以为娜娜不地道,我清楚,她一直是我的好友。我们都是从文学青年走过来的,当年,她提着她的小说来见我,说请我看看,小说的标题我至今还记得,是《漂在水面上的寻人启事》,不俗哈,有灵气。这样一个标题就奠定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友谊。后来呢,娜娜觉悟得早,写着写着就做销售去了,开店去了,办公司去了。娜娜的近影是——“魅力女人培训机构”的首席教授。我亲自捉刀给她量身定做的一篇文章,上了一本国际性的女性杂志,题目是,《化蝶,走向美丽的蜕变——关于女性教育培训的探索和实践》……话越扯越长,与主题关系也不大,打住了。

娜娜长得葱似的水嫩,眼睛很黑,皮肤很白,小手小脚的很秀美。“没有得过男人的馈赠你还以为很光荣呗?”娜娜有她的理论,女人环佩的叮当,就该得由男人赠送,否则呀,就跟“卖盐的喝淡汤”似的,活得不像个女人。这些珠珠链链,纯女人的东西,多美!女人嘛,被人爱着就是大骄傲,大自豪,以后回首往事时,桩桩件件都是生命的影像和回声。

娜娜不会白要人家的东西,为此她就操练出了一套为男人购物的本领,对男士从头到脚的装备都搞得清楚不过。我说她编个“娜太指南”什么的绝对畅销。你送我一块玉佩,我送你一件烟具,你送我一串珠链,我送你一把宝刀。娜娜有次淘得一只银质火机,喜得像寻到宝似的。我说,烦不烦啦,这么人情一把锯送来送去。她说,你这人不懂世事,过去那些未经开化的女子还懂得绣烟荷包花肚兜呢,还懂得抛绣球呢,现代人反而不要礼尚往来了吗?不要记载经历的信物了吗?嘿嘿,我其实也懂“世事”,我就是懒得花功夫去做这“研究生”。由她去吧,这么一个情种。

娜娜年方十八就在爱河边走了,这么一个温情的女子,自是爱缘极佳,有男友是飞机上邂逅的,有男友是火车上结识的,就是骑单车与人家的单车咬住了,冷不丁也咬出个男友来。奇了。娜娜的男友满天飞,但她绝不会同时交往。娜娜在爱河边走,不曾“湿”过“鞋”,哪怕是遇上摧花心切的,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她骄傲地修筑着自己的工事。能频频放电而又不被电灼伤,这也是做女人的智慧吧。

想不到娜娜会与明哥擦出火花。明哥国字脸,憨厚实诚,一脸腼腆的笑容。明哥给人很好感,是那种正统的老派男人,明哥一直是屁股坐得端端正正的干部。何况明哥有妻室,他的妻是另一机关的干部,级别比他高出一头。

男女间微妙的感觉很神奇,感觉迟钝的人花银子买都买不到呢,谁叫娜娜与明哥就那么有感觉呢?娜娜到明哥的机关去办事,端坐他的对面,他抬首,四目相对,雷鸣电闪。明哥面对一个“女领导”惯了,也不曾留意过其他异性吧,娜娜那种柔情似水,将明哥荡漾得船一样晃起来。顷刻间,情感大放送,像无声电影似的。之后的情节也如其他的爱情故事一样。而等着他们的当然是黑云压城山雨欲来。尽管,一向稳重的明哥不会做得过分,但他是打定主意要为娜娜离婚了。尽管娜娜有自己的底线,但她也认定了非明哥不嫁。明哥属婚外情,娜娜是第三者,都是口诛笔伐的好材料。

明妻原本就是泼辣女干部,向来居高临下,认为自己是个多大的香饽饽呢,竟然男人还去外遇,反了!于是,似母虎下山,牛刀小试,便将个明哥整得里外不是人了,挨了批,降了职,被人指指点点。娜娜这头更惨,明妻好几次追围堵截,对她非打即骂,骂出平日在台上作报告时没有的话:快来看啦,看这个骚狐狸,偷人婆啦!骂罢凶悍出手,打嘴巴揪头发,使尽女人的十八般武艺。明哥找妻谈过,娜娜也曾约她谈判,可明妻概不接受。我说,娜娜,算了吧,你终会被她搞得身败名裂。“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哥。”娜娜说这话时真是坚贞不屈。

爱情让娜娜忍受,我知道娜娜不是浅薄的女子,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去插人家一腿,她应是那种脑瓜子比别的器官重要的女子。她一直在努力。先是修汉语言文学,后又攻读法律,考取律师证书。有段时间,她的屋子满墙贴着英语单词,还钻研插花艺术。她在收入不菲的一家公司工作,后来为了尝试自己做老板,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开业那天,鲜花盛开了一条街。

毁灭性的打击在等着他们。那天,娜娜觉得疲惫,头痛欲裂,早早睡下了。明哥给她电话,说等会儿过来带她去盲人诊所按摩。明哥来了,自是对娜娜呵护有加。没想到明妻娘家人跟踪而至,一伙人闯入,将明哥饱施拳脚。更有悍妇持剪将娜娜的秀发剪成一堆乱草,伤及头皮,鲜血直流。打罢,一伙人扬长而去。娜娜舔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时间,街上风传着娜娜的丑闻,且传得十分离谱。就好像看着一个兰心蕙质的女人从染缸里拖出来,又挂着一对破鞋被游街了。娜娜病倒了,水米不进,脸色腊黄。更奇怪的是,娜娜开始一把一把地掉头发,全都掉光了还好,怪就怪在一块一块地掉,一个头掉成花格子菠萝似的,民间说这叫“鬼剃头”,是精神抑郁所至。娜娜变成丑丑的了,心也似一片不毛之地。好在明哥爱她一如既往,他用爱之清泉浸润着娜娜的心之荒地。

且说明哥也是满身伤痕,断了一条胳膊,折了两根肋骨。他心下反而轻松了,因为他那个家已经将他“放生”。明哥也不是什么成功人士的明哥了,重归一无所有,净身出户,手也不用挥一下了,也没得什么云彩让他带走。好在娜娜爱他也是一如既往,爱在明哥在,不怕。

这一对,一夜之间变成“郎不才女不貌”了,在病床上以抱头痛哭的方式庆祝他们的新生……

一年后,我参加了他们的婚礼。这一场并非风花雪月的爱情整整五年,娜娜在她整整三十岁生日的这天终于做了新娘。娜娜依然美丽,快乐和幸福让她的黑眼睛更黑白皮肤更白。

娜娜锁死了她的“百宝箱”。她说,到八十岁写回忆录时可能会打开看看。




周小娅,湘人。湖南作家协会会员。曾是《湘潭日报》、《厦门晚报》、《惠州日报》专栏作家。“九十年代小女人都市散文”代表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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