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棉袄
红棉袄
图/文：花妮
这块火红的缎面，自我记事起就发现一直压在母亲的箱底，这是母亲最珍惜的一件极品了。母亲用它为我做了一件暖暖的棉袄，让我度过一个暖暖的冬天... ...
——开篇语
远离家乡，在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生活久了，不免常常怀念自己的家乡，思念家中的亲人，尤其在这寒冬飘雪的日子里，天生爱美又怕冷的我总是被冻的手脚冰凉。总希望有一件既漂亮又保暖的外衣能使自己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这个时间却意外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一个大包裹。打开来，一件精美绝伦的红棉袄就出现在眼前。那一片火红又一次温暖并潮湿了我一颗几近疲惫的心。
一眼便看出这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里面一定絮着母亲一点点撕绒了的纯羊羔毛。要不怎会这样的又轻薄又有型呢？将这又轻又软的红棉袄穿在身上站在大衣镜前，惊叹于母亲审美眼光是那样的超前，古典偏襟的绝对唐装式样，大红的缎面中散布着几朵星星点点的金色梅花。尤其配上几个黑色蝴蝶状的精美盘扣，更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穿在身上，曲线毕露中绝没一点俗气的感觉。又想起母亲时常讲的那句话：“千层单不如一层棉”。突然就记起，已经很久没给母亲打电话了。她总说家里好着呢，不需要我们挂心,还说长途费太贵，没事别往家里打电话。现在才明白母亲原来一直牵挂着我们。
转眼已经几年没回家看望母亲了，而我现居的这座城市距家里不算太远。仅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便到了，坐飞机那就更不用提了。而每年都许愿年底一定回家，可每年都被手头的一些说重要又不重要的事情牵拌着。
这么多年，无论漂泊到哪里，为了生存的更好更有质量，远离了家乡和家中的亲人。原以为，一个人在一座城市生活久了，就可以脱胎换骨，就可以在那里落地生根了。可无论你怎么挣扎，这座城市对于我来说，总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门。你只能看着它的日益变化，却永远也无法真正进入。睡梦中所有的场景都是关于生我养我的那个小村庄的。那里的人，那里的老屋，那村头的小溪，还有那里的一条条羊肠小道。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牵挂着我的心，那里传来的每一个哪怕芝麻绿豆的消息都温暖着我，令我牵肠挂肚的。而对这座生活着的城市，有的只是疲于奔命的麻木不仁。而为了拥有城市人这美丽的光环，于不知不觉中渐渐疏远着自己的母亲，疏远着家中亲人。而我只是一个生活在城市却做着乡下梦的无奈之人。
系好最后一颗蝴蝶盘扣，再望一眼镜中被一片火红映衬的格外妩媚动人的美丽倩影，不可否认母亲年轻时的影子在我身上得以再现。其实我能穿上这件红棉袄或多或少也实现了母亲多年的一个梦。
母亲是个乡村女教师，病退时教了三十多年学了。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啦，母亲的一生都是敬业的，我敬重母亲。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晚都看见母亲在煤油灯下批改着厚厚一摞一摞作业本的身影。无论我们何时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中母亲的背影总是印在那台老式的缝纫机旁，她必然又为家人熬夜缝制衣物了。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准是母亲为我们兄妹五人每人枕旁摆好的整洁待换的衣裤。然后就看到母亲麻利地给最小的弟弟穿衣，洗脸。然后牵着我与大弟的手，身边追随着两个半大的哥哥，一路相随着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赶往学校上课。
不懂事的我们总以为母亲不喜欢睡觉，而母亲也告诉我们自己没瞌睡。
那时侯家里的日子虽然苦，但我们生活是快乐的。
我是家里兄妹五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孩，所以母亲是最宠爱我的。每次她去城里开会总给我买来五颜六色的漂亮蝴蝶结，美丽的蝴蝶缀在我两条细细的小辫上随着我的奔跑欢跳上下翻飞。而每到美丽的夏季，我的小花裙就是村中女孩里最漂亮的，所以村里人干脆就叫我的名字为蝴蝶了。母亲说，蝴蝶的翅膀要在风雨中磨练才能坚强。她说让我长大一定要飞到城市里去，那里才是实现梦想的地方。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立誓一定要飞离这小村庄。
还记得每次看到母亲压在箱底的那块娇艳华贵的红缎面，总哭闹着要母亲用它为我做件漂亮的衣服。母亲总说我太小，等再大点了就一定给我做。而我就是喜欢那块华贵的面料，认为它是世界上最美的。被缠的久了，母亲便把它藏到了一个更隐秘的地方了。
有一次，我和邻家的一个女孩乘母亲不在翻腾家里大大小小的箱子，终于发现了那块母亲藏得最安全的红缎子，邻家女孩羡慕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想到母亲的小气，我心里就有气。于是自己提议偷偷剪下几条扎我们的小辫。说干就干，我找来剪刀，随便比划了一个大概的宽度，在红缎子一端剪开一个小口。然后学大人撕布的样子拽着开口处用劲一扯。“撕”的一声，歪歪斜斜拽下一条。为了防止那女孩给母亲打小报告，我又亲自为她拽下长长一条。然后我们把太长的绸带从中间断开，一人小辫上扎上两条兴高采烈的找小伙伴们炫耀去了。等疯了一天归家时怕母亲发现我的恶作剧，再匆匆把两只美丽的红蝴蝶拽下来塞书包里藏起来。可还没高兴几天，妈妈就从邻家女孩的头上发现了我的秘密。再翻看自己珍藏的红锻面早被我撕的大头小尾了，母亲心疼的什么似的。那次，我挨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打。而打完以后母亲也哭了。她说那块红缎子是老外公觉得母亲结婚时没穿上一件象样的红棉袄，出于愧疚，后来用一只自养的大绵羊从一个刚结婚家庭条件困难的新媳妇手中换来的。没过多久外公就去世了，这块红缎面就成了母亲唯一的纪念品。如今却让我糟蹋成那样子，母亲能不心疼吗？
从此后，我再也没有向母亲闹着要那块红绸缎了。
后来我长大了，母亲知道我怕冷，倒是自己提出几次要用剩下的红缎面为我做件棉袄。但市面上那么多的漂亮羽绒大衣，保暖内衣，谁还穿那种土气的棉袄过冬呀！不知多少次我拒绝了母亲的热切要求。现在想想，也许很多人都说我长得象母亲，母亲也一定是想在我身上找回她当年的影子吧！
如今，我们这几个兄妹大多都成家立业了。“鸦反哺，羊跪乳”按说母亲此时应该是颐想天年的时候了。但为了子女们能安心工作，母亲现在又在忙着为我们兄妹几个带孩子，带大一个又一个。每天，母亲依然是很忙。连清闲一下的时间也没有... ...
穿上这件暖暖的红棉袄，我仿佛看见母亲戴着老花镜，为了能给我做件时尚点的棉袄于灯下一张张设计图纸，又一针一针为我缝制时的身影。而母亲毕竟已经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呀！花白的头发一定在灯下更耀眼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母亲！女儿不孝呀！今年春节，女儿一定穿上这件暖暖的红棉袄出现在你老人家面前。
当漫天雪花似银蝶飘舞时，一团火红定将在冰雪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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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花妮，本名张春华。1970年出生于新疆沙湾县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黄沙梁村，新疆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民间手工艺人。文学作品主要以诗歌、散文、小小说创作为主，其作品在全国各报刊发表。
主要发表作品有：散文《白云里人家》《高原咏叹调》《红棉袄》《菊香》《疯子》《猎鹰》《逐梦杏花村》《依格孜牙山的伤痕》《月饼圆圆思更浓》《有家真好》《杏都花雨》《杏都花韵》等；诗歌：《西藏！神往的期盼 》《金胡杨烤鱼》等；小小说:《桂香婶》《一截铁丝》《胖姑娘草》等。作品主要发在新疆《民族文汇》《新疆人文地理》《散文选刊》《新疆都市报》《喀什噶尔》西藏《山南报》惠州《东江文学》《惠州文学》等报刊杂志上。
散文《红棉袄》曾获《中华散文精粹》征文活动文学交流一等奖。
作品：《昆仑畅想》《核桃巴扎印象》《宗朗之魅》入选2012年出版的《天赐叶城》（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
编辑：东妮，客串：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