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娅随笔：看看你的手纹和面相

将手掌伸出
周小娅
 
       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信命的，然而不信命的我，竟将手掌伸给了那个算命的陌生人。那一刹，我的手心“哗”地就渗出了汗水，且微微颤抖。如果不是一份虔诚，便不会这样，这于我简直是一反常态。
       我一直是主张坚持和努力的，并强调一切的坚持和努力都将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都将“物化”。如果冥冥之中有个命在主宰着，且又先知“命”这厮的模样了，那我何必几十年来让一颗心浸泡着酸咸苦辣？何必不乘坐一叶扁舟随风飘去，逐流而下？
       曾经不信的东西，便觉得好笑，好笑之后便要挖苦讽刺不屑一番。年少时好多东西都不信，年轻就是本钱，就是“命”的大爷，你奈我何！成熟以后才明白，有的东西，是要信的，且不由你不信。于是，信的事，便虔诚去做，思前想后，为什么去做这件事。小的时候，看外公外婆拜敬神明拜敬祖宗，一边打卦，一边双膝跪地，头磕得地板咚咚响，便在一旁偷笑。待我自己长成大女孩儿，又生下个小女孩儿以后，铺开一页稿纸，写下一个标题：当我做外婆的时候。一时间，思绪滔滔，竟写得眼泪纵横。之后到外公外婆坟茔去，烧香焚纸磕拜，虔敬之心已完全不似儿时了。
       人就是一步一步走路，一天一天长大。不要说你多少多少岁了，你就完全“懂事”了。我们家乡有句俗话，“小孩子跌大的”。学步的小孩摔跤不当一回事，只当是小哈巴狗打个滚儿似地好玩。而大人却是不愿意摔跤的，大人会走路，并不见得就走得好，走不好就得摔跤，大人摔跤可就不是好玩的了，惨痛得很呢。
       当摔了很多次跤鼻青脸肿以后，当过了许多十字路口闯了许多红灯又钻了许多条死胡同以后，当翻过重重高山精疲力竭却又见面前更高的山掀掉了头上的草帽以后，当淌过道道浑水却鱼篓空空以后……不由得悄悄展开手掌，看看掌心那三条绳索，是怎样镣铐了自己的命运？
       我的掌纹，简简单单的三条，然而对于我不啻是生命之天书。那次，适逢去全国十大名山之一岭南第一名山的罗浮山，罗浮多的是仙人，抑或能遇见指点迷津的智者？
       身上也没有贴着“我想看手相”的标签，接待的先生说，诸位若要面相有好去处。哇，不独是我，很多人都叽叽喳喳说要去看。难道大家都是一群迷途的羔羊？私下惑惑间，来到相术先生跟前。倒也不是过去的瞎眼飘须长衫骨感的八字先生了，眼前这位中年男人很像台湾、日本的那些相学书封面上的术数学者，一派天高地阔、滋润丰腴、温文儒雅。
       轻轻将手掌伸过去，在掌心冒汗，五指微颤的瞬间，便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儿时的我，纤弱黄瘦，让人忧怜，母亲担心我难以成活，便带我到精通风水相术的伯外公那里，说，您看看这孩子？仙风道骨银须飘飘的伯外公瞥了我一眼，似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没事的，鼻子还可以。
       从来都自卑鼻子丑陋，不折不扣的一头蒜。于是好羡慕希腊鼻，私下想过千百遍了，如果有了闲钱之日，第一件事便是将鼻子割掉三分之一，但每每想起伯外公的话，心又宽宽的了，蒜头鼻子果若真有护佑终身之功，倒也是造物主的仁慈了。
       “鼻子不错，老来有福呢。”相术先生口若悬河，其他的话都如流水般逝过，唯独这句，特别让我经心，因为熟悉啊，我的丑陋不堪的鼻子，又一次得到相术先生的肯定！
       常说信不信由你，这回可真是信不信由我了。或也正是因了这鼻子，让我躲过或捱过了一次又一次劫难？信或不信，事过之后，在拜谢神明的同时，也会刮刮自己的鼻子，嗨，丑陋的小跟班，谢了！然而，不论怎样的“鼻子可以”，我那过去的几十年无有一天不在坚持和努力；不论怎样的“鼻子可以”，我未来的几十年也依然是不可懈怠的，我会坚持和努力到88（相术先生在我掌心的生命线上写下一个数字“88”）。当然，不要以为一个人的努力，就是干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现在的人，喜欢讲修行，我都不会提到这么高的高度，努力做一个少给社会和他人添麻烦的人，这种努力，便是人人可为，人人应为，也是天复一天的必要，年复一年的成功。
       从此，我列出一个算式：鼻子+坚持和努力=我的一生。 

图：周小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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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娅，湘人。湖南作家协会会员。曾是《湘潭日报》、《厦门晚报》、《惠州日报》专栏作家。“九十年代小女人都市散文”代表人物之一。